《西游记之再世妖王》导演自白：当他第一次面对“一个宇宙”

“项目正式启动后，作为导演，王云飞在很多个阶段面对一下子汇总来的各环节内容，都会从信心满满的掉到“觉得什么都不是”的状态，这种痛苦的感觉通常要持续一两天......在这个过程中，深刻意识到本土动画电影制作，非常需要管理创作的理念和生产线的迭代，培养信息流程并和外部合作团队精准沟通的系统化能力。”

和动画电影《西游记之再世妖王》的导演王云飞电话采访时，他正在从一场路演城市赶往下一场的高速路上。对话进行到一半，突然车胎爆了。直到近半夜，导演说，叫了拖车，终于安顿下来了。

这个情节，像极了穿插在整个《西游记之再世妖王》的制作过程中的各种插曲。

出现意想不到的问题，停下来想办法解决，再次出发，成为《西游记之再世妖王》的常态，也几乎是大多本土动画电影制作时都会面临的问题。

2013年，《魁拔》第二部动画电影上映；2014年，光线成立彩条屋影业主攻动画电影；2015年，《西游记之大圣归来》横空出世，第一次真正打开了国产动画电影的市场潜力。动画电影成为影视行业关注的重要方向。

彼时刚拉开“西游宇宙”序幕，并宣布陆续投资35亿元拍摄《西游记》系列共八部影片的星皓影业，也已瞄准动画电影市场，《西游记之再世妖王》正是公司开发的第一部西游系列动画电影。

而王云飞创立的老牌动画公司其卡通也借与星皓影业的合作，和很多当时选择入局动画电影的公司一样，经历了工业流程从零搭建，面对时间和资金压力不断调整的过程。最终呈现了这部以“少年感”孙悟空为核心，颇有中国传统文化特色的影片。

尽管不完美，但通过《西游记之再世妖王》这一项目，星皓影业的电影思维与其卡通的动画思维融合，搭建了较为成熟的动画电影工业体系。这对于还将在西游宇宙和动画电影领域进行长线布局的星皓影业来说，算是迈出了关键的一步。

导演 王云飞

为什么是西游题材

西游题材并不是王云飞和星皓影业最初的选择。

早在星皓影业拍完“西游系列”首部真人电影《西游记之大闹天宫》后，星皓影业董事长王海峰就想布局动画电影。当时，星皓影业和王云飞已经在后者导演的4部动画电影《神秘世界历险记》上，建立了发行合作。双方都看好院线动画电影的未来发展，并希望能合作推出原创动画电影。

王云飞表示，当时大家一直在探讨选什么题材，但从创作和商业等角度综合考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题材。

直到2015年星皓影业拍摄“西游系列”第二部真人电影《西游记之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时，王海峰有了打造西游宇宙的想法，希望能在这样的宇宙中加入动画电影，于是向王云飞建议可以选择西游题材。

王云飞最初的反应是忐忑。西游IP作为“神级”名著，此前已有不少改编佳作，对创作者来说是很大的挑战。但在开拍前两个月，王云飞突然发觉，孙悟空除了大众熟知的叛逆，也有一种少年精神，能承载爱的表达。

这与他一直想创作的方向不谋而合。

最终，在2015年12月，《西游记之再世妖王》正式备案。

和很多西游题材电影作品一样，《西游记之再世妖王》也选择了从原著中节选某一段故事进行改编创作。之所以选择唐僧师徒四人在五庄观的情节，王云飞表示，很多人小时候看到西游记里的人参果会很想吃，这段情节给不同年龄段人的童年都留下了深刻印象，并且其中还有佛和道家文化的碰撞与结合，很适合用来制定故事架构。

不过，《西游记》作为四大名著经典，原作已经非常精彩，并且也有很多改编珠玉在前，如何对这一题材二次创作是很多作者都要直面的难题。最终王云飞选择了在《西游记》的世界观和角色关系上，延伸一段新的故事，并发掘原作角色身上被人忽视的特质，希望以此呈现给观众既熟悉又陌生的内容。

例如，唐僧作为凡人跟着三个妖怪徒弟上西天取经，本身就是很了不起的事。所以对唐僧的塑造，并没有只集中在啰嗦等常见的特质，而是强调他直率的个人魅力和对徒弟的疼爱。这种设定的唐僧，跟孙悟空和其他徒弟的关系更像好哥们儿，团体之间更加有默契。

而主角孙悟空，则重点体现他的少年精神与成长。为此，王云飞原创了妖怪角色“果子”，孙悟空最开始很像青春期的“我们”，觉得自己能力很强，什么事都不屑，后来逐渐遇到强敌和前所未有的困难，甚至最后失去了自己。但在和果子的相处过程中，孙悟空内心受到了感召，守护果子就是在守护善良。

王云飞告诉东西文娱，很多观众来反馈为什么电影里会有一幕是孙悟空打完妖怪，安静地站在塔尖上往下看。

“那其实是果子视角，就是慈悲的视角，因为强者终于看到了底下受伤的众生。’’

本土商业级院线动画电影的关键

制片体系与工业流程的搭建

孙悟空的少年精神与遇挫成长，某种程度上是王云飞自身经历的投射。

2015年王云飞认为自己有多年动画制作经验，可以胜任动画电影，但实际操作中，发现动画电影和动画系列剧差别非常大，结构完全不一样。

影片上映后，王云飞收到了不少观众的反馈。他直言对这部影片评论的两极分化挺重的。大多数人表达了喜爱，认为画面高燃，情节感人，音乐也很好。不太喜欢的观众则觉得剧情没有超出预期，有些伏笔没有收回。

对此王云飞坦言，有团队缺乏经验的原因。动画电影作为美术片，要兼顾视觉和故事等多重感官，观众在这一过程中可能会丢失一些信息。此外片尾还有彩蛋，但很多观众并不知道这点，提前离场了。受限于团队经验，可能对某个时间段有所忽略，在此后的故事创作上需要更注意情节的反复，尽量让观众不丢失重要信息点。

事实上，作为以Flash动画起家的老牌动画公司其卡通创始人，王云飞最早以Flash动画服务广告行业，随后出于对动画的热爱和看好，转型动画制作，在2003年就曾卖房制作了国内第一部以Falsh制作的长篇动画《快乐东西》。

《西游记之再世妖王》是王云飞导演的第一部高成本的院线动画电影。虽然曾导演了《神秘世界历险记》等动画电影，在当年也取得不错的票房，但其体量和周期和《西游记之再世妖王》无法相提并论。

这对王云飞和其卡通来说，无疑是全新的挑战。

一开始，王云飞甚至没有一支成熟的团队来支撑商业级院线动画电影，需要从头搭建动画电影制作的工业流程，这也是这部作品开发时长近五年最大的原因。

项目正式启动后，作为导演，王云飞在很多个阶段面对一下子汇总来的各环节内容，都会从信心满满的掉到“觉得什么都不是”的状态，这种痛苦的感觉通常要持续一两天。

在王云飞看来，动画电影导演就像炒菜，每盘端上来的配料单独看可以，但一起放在锅里炒时，就会出现各种问题。导演自己需要非常了解制作的专业化体系，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给每个环节的负责人明确周期。而当时间和资金有限时，需要在有限的时间里让所有人去做最关键的事情，因而经常需要闪电式思考。并且，由于三维动画制作是线性的，前期建模确定后，后期任何细小的改动都要全部推到重来，因而对前期项目管理流程把控的要求也非常高。

在这个过程中，王云飞深刻意识到本土动画电影制作，非常需要管理创作的理念和生产线的迭代，培养信息流程并和外部合作团队精准沟通的系统化能力。

而通过《西游记之再世妖王》的磨练，目前其卡通已经拥有一支超过100人的团队，搭建了较为完整的制片体系，制片部门人数占到公司8%，此外还有专门的技术团队研发毛发等技术，积累自有的数字资产。这种体系下，公司还能有40%的环节外控，以提升制作效率。

王云飞表示，以公司现有团队，在剧本夯实的情况下，再制作《西游记之再世妖王》这样的电影，只需要一年七八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完成。

“西游宇宙”首部动画电影背后

机会和挑战

种种因素影响下，《西游记之再世妖王》有不少遗憾。比如王云飞原本还想留下一个彩蛋，表明是沙僧写了《西游记》这本书，但受限于时间和资金因素而无法实现。

又比如，影片此前过于强调“黑化”“暗黑”等概念，但其实暗黑指的是孙悟空作为主角命运中的某一至暗时刻，而不是说影片本身是暗黑的，真正的受众人群还是合家欢，希望大人和孩子都能被这个故事所触动。

不过，《西游记之再世妖王》并不是星皓影业和其卡通对动画电影开发的结束。

事实上，《西游记之再世妖王》是星皓影业“西游宇宙”的第一部动画电影。早在1999年，星皓影业就参与出品了中国第一部长篇动画连续剧《新少年黄飞鸿》，而从2013年起，星皓影业也看到了动画电影市场的机会，开始规划这一业务。

《西游记之大闹天宫》等成功，与《西游记之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等后续影片的立项，让星皓影业“西游宇宙”逐渐成型，在这一“宇宙”中加入动画系列，也是电影宇宙开发的常见手段。

王云飞透露，未来跟星皓影业还会进行一些项目的合作，其卡通也会继续探索其他能展现温情主题的原创题材。此前星皓影业董事长王海峰也曾表示，还会继续用新故事去包装其他经典神话人物的创作，并开发明显区别于好莱坞的国产科幻动画。

王云飞认为，动画电影是文化的一种传播介质，也是一种大众内容消费品，所以这种大众欣赏的形式永远不会消失。而其卡通希望用动画电影背后现代工业的美术形式来演绎中国传统文化，从而和欧美打出差异化，不仅能为动画公司建立自身的门槛，也是本土动画电影的机会所在。

而最大的挑战，观众对内容的需求呈现日新月异的变化，如果动画制作周期过长，中间的困难会被放大。但本土动画电影又相对欠缺持之以恒的商业模式。

在王云飞看来，这并不是指IP衍生开发等基于已经制作的内容延伸出来的东西，而是欠缺更成熟的机制与产业环境，让动画电影的内容生产和对观众的触及，都更工业化、体系化。

访谈|撰文：EW ACGN|夏清逸

审核：EW|杨晶